《记九月二十二夜梦》

SAKE2024/09/27随笔

WARNING

第一次写小说,记录一下自己的梦,本身没有什么很多逻辑,文笔也一般。还望轻喷。

引子

我打小就有个朋友,叫做酒哥。人瘦的跟铁杆一样,忧郁得像个文学青年,喝醉了却像个疯子。叫他酒哥,是因为他网名带有酒,而且人特别爱喝酒,他这人什么都好,会聊天人也靠谱。但就是一直有个很奇怪的“规矩”,就是和他在一起,绝不能开闹钟铃声。不管关系多熟,酒哥都会厚着脸皮,很冒犯地检查别人手机闹钟关了没。

每当朋友们聚在一起时,难免会有人不知情,酒哥也会请求别人关闹钟。别人不答应,他都会露出难为情的样子,说自己有神经衰弱,听不得刺耳的闹铃,说着也指了指塞满棉花的耳朵,大家也就理解了。

在我心里,酒哥就像谜一样,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。但还真别说,我也就一次看过酒哥不小心听到闹铃的样子。那是一个深秋的夜里,我和酒哥在酒吧喝酒,酒哥那会儿喝多了,我正搀扶着他,准备离开。恰逢酒吧上一个前台有事,提前轮班了新的前台,到了换班的时候,新的前台手机闹钟按时响起了。

我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,愣了一下,目光看去酒哥:他眼神瞬间清明,好似没有刚刚没有喝酒,却又空洞无神,怔怔地盯着前方。他突然跪倒在地,脸色愈发惨白,颈椎僵硬的像个死人,额头上的青筋暴起,冒出紧张的汗水,眉毛护成一团,眼角红的仿佛随时会渗出鲜血,他抿着嘴一句话不说,连呼吸声也戛然而止,他双手微微抬起,十指向掌心蜷缩,指关节紧绷地咯咯作响,似乎在接受着什么无形的东西,不停地打颤。

我缓过神来叫他名字,蹲下来拍了拍酒哥,他都一点反应没有。深秋不冷不热的天,我分明地看见酒哥整个衬衫背后都被浸得湿透了。微凉的秋风吹过,我感觉眼前的酒哥,他的灵魂和心仿佛随着风一起带走了,只留下了他的身体在原地残缺不堪地跪着。

我继续大声喊着他的名字,同时也试图摇醒他。终于,酒哥慢慢反应过来,像是憋足了力气发出一声嘶吼,他捂住自己的嘴巴,止不住的颤抖,随即在一旁吐了一地呕吐物,他缓过神来,拉着我迅速逃离现场。而后,关于这件事,无论我如何追问,他始终闭口不言。

最近,这股好奇心已经快到一个临界点了,我这次打定主意一定要套出他的秘密。带了几个朋友以及我女朋友小涵一起组织小聚,当然又是喝酒,不过我这次下血本提前带了好几款很贵的洋酒,我知道酒哥最好这一口。

“酒哥,讲讲呗,把你闹铃的秘密跟我们聊聊”,我把手边的酒一口闷完,先开了个话匣子。我们都凑上来很好奇地看向他,酒哥还是没下定决心,打算不告诉我们。

还好我早有准备,从包里拿出了一瓶苏格兰Diva伏特加,倒满一杯给酒哥闻了闻。感觉他人都要凑到杯子了,我又把手一收,似笑非笑地看向酒哥。酒哥沉默了一会,没有提秘密的事,而是眼神迷离又恍惚地问我:“冉啊,你觉得,我们是真的活着吗?”

看他还在故弄玄虚,吊了我十多年的胃口,我有点烦了,“别给我装大师,今天你讲给兄弟听,酒就满上,你讲多少就能喝多少,酒铁定管够。”

酒哥也不想放过这次品尝美酒的机会,深吸一口气,破罐子破摔了,说:“行!”我满意地笑了笑,又给酒哥新倒了一杯。

“这个闹铃的故事,得从几年前的一场遭遇说起。”说着他把满上的一杯酒喝的精光。

酒哥喝完之后鼻腔呼出的酒气拍打在我脸上,晕晕乎乎的,酒吧嘈杂的声响逐渐变小,像是我们都跟着酒哥的讲述回到了几年前。

接下来,就是酒哥说的那场遭遇了。

我叫萨科,请记住我的名字。我醒来的时候,就躺在这间崭新的牢房了。地板和铁栅栏完全没有老旧的痕迹,模糊地反射着天花板的灯光,我双手攥住铁栅栏,试着摇动它们,铁栅栏纹丝不动,牢牢地杵在坚硬的花岗岩上。

我有两个狱友:一个是个麻子脸,吊儿郎当的瘦子,又矮又瘦看起来营养不良,老家是湘西的,却操着一口台湾腔;另一个是个短发妹,皮肤白皙没有什么瑕疵,脸上一直挂着微笑,她似乎失忆了,没有透露更多。奇怪的是我们穿的衣服,竟然不是黑白横纹的囚衣,而是标注数字的球衣和长球裤。我的编号是27号,短发妹是26号,麻子脸是25号。短发妹的衣服和裤子似乎大了一码,款款拖在地上。

牢房的深处不是墙壁和窗洞,而是看不穿的黑暗,像是一个很大的黑色气球,有节律的扩张收缩着。牢房的对面,是另一间牢房,他们的编号和我们对称也是25号、26号和27号。我定睛看去,对面牢房27号竟然是我哥。我喊着我哥的名字,激动的快要哭出来,我哥也听到了我的叫唤,回应起我。

还没等我们叙旧,一阵炸耳的铃声突然打断了我们,随即响起两声枪响,我往牢房过道上极目远眺,最边上的两间牢房鲜血喷洒在崭新发亮的墙上,接着传来了两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。来不及多想,接着又是一阵铃声,随即枪响,又有两个人丧命了。一枪接着一枪,像是催命符一样,逐渐往我们这个牢房逼近。每个人声音里饱含着痛苦与极大的恐惧。到底是怎么了,我越想越怕,无数种恐怖的猜想在心头缠绕。直到枪声在隔壁牢房炸开,鲜血淌了一地,经由牢房的过道蔓延到我们这里,犹如一条冷血的毒蛇缓缓爬向我们。轮到我们牢房了,我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,顺着额角流下来,沾湿鬓侧的几缕头发。

刺耳的铃声再度响起,我紧张地闭上眼睛,我的牙齿跟着控制不住颤抖起来,我不敢呼吸。甚至裤裆里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,顺着裤管慢慢往下,随后是一阵尿骚味。现在应该是轮到25号,我的麻子脸狱友了,他马上要死在我的面前了,再是短发妹,再随后是我。等了好一会,枪声并没有响起,我反而听到了一丝丝有节奏的抽动声,又有一些液体黏嗒嗒的声音以及喘息声?!

我睁开双眼,昏暗的灯光下,麻子脸眼睛里透露着兴奋与享受,灯光照在他的脸上,仿佛让他沐浴在春天的暖阳下。他的手不停的抽动着自己的生殖器,一下接着一下,这疯子竟然对着斜对角牢房里的满地尸体开始在自慰。

疯了,真是疯了,真是疯了。我看得有些反胃,撇过头去。死神并没有带走这个肮脏又恶心的疯子,而是肆无忌惮地屠杀了一个又一个人,死亡的轮盘依然在继续转着,又是一阵铃声响起,该轮到26号短发妹了。

我看向她的时候,她脸上依旧是挂着微笑,似笑非笑,好像这就是她的常态表情。她的眉目很是清绝,眼角凝着水珠,似哭非哭,眼睛如月色朦胧般模糊,好不真切,我在上面模糊地看见我自己的倒影。我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。

“你难道不害怕吗?”我带有一丝不甘心地问道。她没有说话,回应我的,还是她那不可描述的微笑。

她好像置身事外,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又好像什么都知道,完全没有什么忧虑的。枪声还是没有按时响起,死神的枪是卡壳了吗?但是不管怎么样,要轮到我了,希望幸运也能眷顾我吧,我的心砰砰直跳,手心也直冒冷汗。我盯着短发妹,短发妹也盯着我,她如镜一般的眼睛像是能照出我心里所有的想法。

“你真可爱,下次见,小帅哥。”这是她第一次开口,声音甜美又魅惑,像催魂的恶魔。

她死死地盯着我,同时她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,嘴角几乎不可察觉地向上翘起,那上扬的弧度极其细微,是她一如平常的微笑。她仿佛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,但随后突然爆发开来,笑容逐渐在她脸上扩散开来。她的嘴角越来越翘,弧度越来越大,笑得咧开了惨白的一排牙,笑得开裂到耳根,下颚和头仿佛是分开的两部分,充满了阴森和诡异。她露出前所未有的喜悦,看起来她很想欣赏我接下来的死亡。寒意涌上我的脊背,我顿感汗毛倒坚,咽了咽口水。

顷刻间,枪声响起,一股无比巨大的冲击力向我袭来,我失重地倒下,此时我看向对面牢房的我哥,他也倒下了,射入的子弹瞬间摧毁了我大脑的神经中枢,我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。我只觉得很疲惫,我想闭上我的双眼,我困了,我累了,我死了。

我已经不记得我是第几次来这间牢房了,我也不记得我死过多少回了。这里就好像是在表演死法真人秀,不断换着花样的死法,用我们的痛苦,取悦着屏幕外的观众。我注意到每次都是牢房里的那团黑暗,变出各种各样的道具将人杀害。我能回忆起每一次死亡的痛苦:

上次是电击,牢房里的黑暗变出一对带电的触手将我悬吊起来,随着电流经过,我全身的肌肉绷紧僵硬,疼痛随着电流遍布全身,我的手指烫伤成了灰白色,发稍烧焦成了卷毛,之后我死了。

再上次是溺水,我被拖入到黑暗里面,难以呼吸,接着是大口大口的呛水,我的耳膜随着水压被撑爆,我的眼睛被水冲的出血,我的胸腔仿佛要炸了,溺水不是什么快的死法,长达五分钟的痛苦,随着一阵痉挛,之后我死了。

慰藉的是,死之前我还能和我对面牢房的哥哥叙旧聊天,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,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消磨着我们的人性。这段时间我也开始和俩狱友聊起天,麻子脸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,他来这之前无恶不作,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,杀人分尸碎尸奸尸食尸,仿佛在他眼中尸体才是人体最美的模样,聊起尸体他总是口若悬河说个不停,这看起来是个无法沟通的人;短发妹还是挂着一脸的微笑,好像没有什么话题能提起她的兴趣,她在我眼里是那么神秘,直觉告诉我她一定知道什么。

这是我第四次尝试和她沟通,我看着她的眼睛,沉默了半晌,问道:“你知道怎么避免死亡吗?”

她终于开口了,声音酥酥麻麻的传来,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说:“祂需要你,但你是一把没有染红的刀刃”

次次死亡几乎耗尽我的耐心,我急切沉重的呼吸着,我用我仅有的冷静分析道:“你的意思是,我的破局之法是去作恶?”

她没有继续回应我,而是闭上了双眼,像是在小憩,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,毕竟这才是她的底色。

哈哈哈哈!我大笑起来,我为我的分析感到满意,一定是这样!一定是这样!麻子脸都能活下来,就是因为他作了很多恶,我也要作恶,我才能活下来,我才能不继续死亡,想到这里我欣喜若狂,我已经跃跃欲试了,我充满了活力。作恶,何尝不可呢?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,时间就是粪便就是狗屎,对于我来说是最廉价的东西。

我红着眼睛,悄悄绕在麻子脸后面,突然我伸出手臂将他锁喉,死死地抵住他的脖子。直到他的脖子被勒紫,瞳孔随之放大,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恐与绝望之间,他的手也耷拉下来,感觉到他的生机丧失,我松开了手。这是我第一次杀人,我有些反胃,在旁边吐了一地,但是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。麻子脸的尸体冰冰凉凉地躺在地上,牢房死亡的轮盘依然不停地转动着。

第二次,我麻利地勒死了麻子脸,我对着他的尸体,一脚又一脚,把他头踹进牢房铁栅栏之间,直到将他的脖子整个探出牢房过道。随后,我抓住他的双手,我的脚抵在铁栅栏上,他是个小矮子,我将自己蜷曲的身体绷直,手往后一扯,脚猛地一蹬,就像童年拔萝卜游戏一般,把他脖子下面脊柱以及缠着的五脏六腑连同拔了出来。鲜血喷溅在我的脸上,血流了一地,我看到整个世界都是红色,鲜血淋漓的脊柱就像是一件艺术品,真是美丽啊,一节又一节,环环相扣但又有骨间的间隙,让人忍不住想去细数到底有多少节。

没了脊柱的尸体像是泄了气的皮囊,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,还在丝丝往外渗着血,我稍微用力就把他撕扯开来,牢房里是没有刀的,我靠蛮力撕开一块又又一块,一块又一块,我双手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了。我把他的尸体分成各个碎块,像铺成一张红色的床,仿佛在新婚之夜,我躺在上面,看着我的新娘,我把麻子脸的头和脊柱靠在我的肩膀上。“可惜啊,没有新娘……”我嘀咕着,我闭上眼睛,遐想着如果逃出去该做什么呢?接着,我还是死了。

我像是麻子脸的模仿者,这几次我尝试过分尸奸尸食尸,死亡还是照常降临了。

这些事已经是我第五次选择这样做了,鲜血染红了我的27号球衣,我的肉体都浸染成了红色,我像原始人一样茹毛饮血,但又咸又腥的血只会越喝越渴。我有点失落的看向短发妹,她的身材姣好,童颜巨乳,略大一码的球衣宽宽松松的,更显一丝慵懒,她的眸色模糊又幽深,犹如无尽的深渊一般,

她微启红唇,“嗯,做你想做的吧”,带着点诱惑和暧昧,如同情人间的呢喃,温柔地擦拨着我的心弦。我如同野兽一般扑向她,大力地撕碎了她的衣服,一向宁静挂着微笑的她此刻像是慌了神,这种反差更加激发了我的兽欲。我捏住她的手腕,一路亲吻上去,埋在她的脖颈出大力吸吮着。我咬了咬她的耳朵,她忽然触电似的发出一声闷哼,我的血脉偾张,呼出沉重的气息,我和她舌头搅动在一起,我的左手死死地和她十指相扣,我的右手攀上那份柔软,大力揉搓着。我脱下沾满血液的衣裳和裤子,我贴着她滚烫的肌肤,泉水在肆意涌动,不带一丝温柔,只有粗莽和凌乱,过好一会儿她把我紧紧搂住,蹭掉了我身上的血痂,她的肌肤渐渐变粉,又渐渐镀上更艳的血红。

我将宁静的她亵渎了,这已经是第二次了。这次我试着也将她杀害,尽可能温柔地。还是没用,我依然会死。

再一次,我做完所有事情之后,绝望的咬舌自尽,我用力的将舌头咬下,吞了大口大口鲜血,口腔的疼痛让我昏厥过去,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照旧,我没有死成功,哈哈,原来电视剧都是骗人的。

好想死啊,好想死,我感觉到无比的绝望,无比的绝望。我举起麻子脸的脊柱,把它磨尖,姑且算是一把利器,我直接捅入我的脖颈,鲜血喷涌而出,终于死成了,我得到一丝解脱,我的生机在逐渐丧失。地上躺了具尸体。

我在往下坠,往下坠。

下坠,我一直在下坠。风很大,直接给我吹醒了,我还活着,或者说我复活了。当我意识到的时候,我就已经在空中了,我仿佛在一个深渊中下落,永远都落不到地面上。狂风如同无形的手,将我卷入这无尽的深渊,周围的一切逐渐模糊,仿佛现实与梦境的界限正在溶解。阳光刺眼,仿佛来自某个异维的星球,带着令人不安的温暖,不禁让我思考:“天上的到底是什么,是真实的太阳吗?”

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被切割开来,我眯着眼看见了头顶的太阳,我应该是回到了现实吧?我忍不住喜极而泣,就算是死,我也不想待在那间牢房里了,终于逃出来了啊。我再也不想回到那间牢房,再也不想经历那些轮回。

下坠,我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,我感受到一种压迫,仿佛有无形的目光在暗处窥视着我,想要将我吞噬,失重的感觉让人胸闷心慌,刺啦刺啦的风声如撕裂的布料在我耳边炸开,我的五官被挤压得扭曲起来,引力拉扯着我的五脏六腑,仿佛要将我在空中撕碎成尸块。

周遭空气流速越来越快,要把我的呼吸都给抽走,空气愈发稀薄,这种感觉不像是我从高空下落,更像是把我从地面往太空吸。我不由得蜷缩起来,用背朝下双手抱住自己,这样起码有些安全感。

下坠,速度越来越快。突然间,世界安静了,我的背挤压前方的空气形成了一层激波,我的衣物疯狂抽搐抖动着,几乎要将我勒死,我继续下坠,顷刻间引力将我的衣物一切都撕碎了。我在空中赤身裸体,风划破我的肌肤渗出了血滴,下坠的我在空中划出一条血线,我浑身疼痛起来,我估计再过一会我可能会在空中失血过多死去吧。我默默想:“这样也好,就让我在这里死去吧”

我瞥见了远端苍白的云幕,此刻我在蔚蓝的天下凌空高悬,或许这是最浪漫的死法了吧,我把我的躯体钉牢在天穹之中,度过人生的尽头。我的尸体,不会腐烂在泥土里,我会像鸟儿一样,死在天空中。

我发起呆来,盯着蓝天白云上那个高挂的发光球体,跟个热气球一样,我思索着:

“这是现实吗?我是真的吗?我是假的吗?为什么这一切都还在继续着?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?”

下坠,我感觉强大的引力甚至要将我灵魂拖拽而出,身体暖乎乎的,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,艰难地辨认着周遭,周围的一切都扭曲跳动起来,太阳越来越大,笼盖半边天空,像一个锅盖,似乎要压弯过来把我包裹起来。我甚至看见天上的球体形成了一个人的轮廓。那就是上帝吗?我不禁有些激动,没想到临死前还能看到上帝。哈哈哈哈,我大笑起来,真好啊真好啊。

我想,上帝或许是喝醉了酒,变成了一个恶魔,黑暗模糊的轮廓在扭动着。我感觉我的灵魂被祂随意地揉碎,散落成无数碎片在虚空中飘落,各个碎片如同蠕虫一般慢慢汇聚。祂好似在把酒言欢,在窸窸窣窣吟唱着亘古的低语,满载着无法理解的情绪。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,我试图倾听祂的吟唱,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失落的音节,沉寂在虚无中,像是被遗忘的回响。我感觉我被剥夺了所有的现实感,仿佛化为一个纯粹的存在,在这无底的虚空中漂流。

在这无尽的寂静中,我的痛苦似乎也在渐渐消散,变得毫无意义。我此前所经历的痛苦,究竟是真实的,还是虚假的?我在祂面前如同一只虫子,任由祂碾碎,或许这就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价值。

我曾自大的以为掌握了轮回的秘密,逃脱了牢房无尽的循环。但当我凝望天上的祂的轮廓时,我发现我的经历不过是无际无边深渊中的一粒尘埃。祂的似乎洞察了我的每一个秘密,甚至是我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。我的存在不过是祂的无聊玩弄,我的苦难、我的挣扎,都是祂愉悦的调味品。或许,祂就是观众。

这本身便是一场扭曲的游戏,而我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,被抛掷在轮回的棋盘上,任凭命运的骰子转动。

我像只虫子蜷缩在棋盘上,我再次看到了如同牢房里的那股黑暗,一呼一吸地像黑色的气球,它向我覆盖过来将我彻底吞噬,我的灵魂被撕扯,扭曲成无法言说的形状。

萨科面色扭曲,露出痛苦的表情,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。萨科被牢牢禁锢无尽的虚无中,沉沦在黑暗的漩涡中。像是云中的来客,萨科盘坐在云朵上,他在宁静地一个人下棋,他捏死了旁边的一只小虫子,云朵太软太舒服了,他有些慵懒。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,云朵变得厚实了一些,把他托得更稳了。萨科突然跪在地上,倒下蜷缩起来,抱着自己的头,我失去了什么?我忘记了什么?

我醒了,我躺在软软的床上,盖好暖暖的被子,好开心、好舒服、好幸福啊真想一直赖床。家里人都站在床边,所有眼睛都在死死地盯着我,一动不动,我哥在我旁边嘴巴一开一合像是在说什么,我集中精力去听,完全听不清这呓语。我听见了,水龙头滴水的声音、敲击窗户的声音、来回关门的声音,走路时鞋跟踢踏的声音,密密麻麻越来越嘈杂,我感觉自己是全世界的麦克风,我的脑袋里装进了全世界的声响。

突然,家里人手里拿着一个枕头,高举起来,我感觉到一丝不安,枕头突然膨大,变成一大团黑暗,把我死死压住让我窒息,我的脚蹬来蹬去,同时发出呜呜的声音,我流下了眼泪,浸透了枕头,我感觉我的四肢在逐渐发凉。

我嘶吼道:“你们为什么要杀我?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我不甘心啊,我不甘心。”

我感觉我的胸口热热的,像是憋足了怒气,我看见萨科大吼一声,像是失去了控制,他手上拿着的是什么,一把刀?!我看见他在大街上肆意屠戮,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怒火,他冲向一个男人,把刀捅进了他的肚子,用力往下拉,血液喷涌而出,里面的脏器掉落一地。他无差别地杀害老人小孩,接着是将他们切碎分尸,街上传来各种尖叫声,萨科冲向一个又一个人,鲜血喷满了他的脸。我的眼前越来越红,越来越红,太阳都成了红色,将整个世界晕染成了红色。不要啊,不要啊,不要继续了。我叫喊着,但才发现喊不出一个清晰的字。我坐在街边,呆呆地看着这一切。

“哼,你在看什么发呆呢,你这个笨蛋!陪我玩过家家嘛!你看,这个就是你的床,是我给你搭的哦!”一声天真烂漫的娇哼把我拉回来到眼前,短发妹用青草精心铺了一小碟干净柔软的床,草还很新鲜,透着一股香味。很精致的一张小床,看得出来她很用心。

“而我呢,我住在你隔壁,嘿嘿,我的卧室很新吧。”短发妹用树枝搭建出一个立方体,在我看来像是一间牢房。我们坐在一块很大的野餐布上,图案是紫蓝色的,像是星空的颜色,上面点缀着几点殷红,莫名有些诡异。

“现在是用餐时间,我们该用餐啦!”短发妹欣喜地说道,她从书包里拿出了面包、蛋糕、馅饼,以及我们刚刚一起在小河边舀的一大碗水,她眯起眼享受地小口咀嚼着。我感觉一丝不协调,我明明是右撇子,却自然地用左手拿起一块面包,像是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世界是都是颠倒的。不止是左右颠倒,我甚至感觉现在是面包拿着我,而不是我拿着面包。

我尝了一口,真美味啊,像是刚刚从烘焙坊里拿出来的一样。看着一旁欣喜的短发妹,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一丝幸福。突然,一股失重感传来,我被捏着悬在空中,我看见天空中出现一张大嘴,露出惨白的牙齿,伸出嫩红的舌头,随后将我舔舐之后一口整个吃掉了,世界再度回到黑暗,我被磨碎了,我的意识马上如潮水般退去。

无尽的黑暗,让我清醒,又让我梦去。我仅剩的理智,像一张薄纸,轻轻一触,便会燃烧殆尽。

灵魂和肉体,我和自我,我真的逐渐分不清界限了。没有人会记得我,亦没有人会遗忘萨科。愚弄时间,终被时间愚弄。

我溺死在无边的黑暗当中。

像刚刚做了一场噩梦,现在仍然在做噩梦。

在一片茂盛而高的芦苇荡里,空出来一块圆形的松软的土地,萨科如同钉死的十字架躺在那里。萨科脑子有点疼,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,但是脑子里一团浆糊。他揉了揉脑袋,看向了周围密而高的芦苇,“不管这里是哪里,总之得先出去,一切都会有办法的。”他自我安慰道。

萨科扒开一层又一层的芦苇,看不到尽头,脚也全部踩湿了。终于在前面似乎有些声响,他走上前去,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——那是他的哥哥。他总算不是孤单一人了,萨科说:“哥,能在这里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”

“弟,你怎么也在这里,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?”哥哥询问到。

“我不清楚,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在这里了,我们还是尽快出去吧。”无边无际的芦苇荡让萨科不免有些急躁。

寒暄了几句之后继续启程,扒开一层又一层的芦苇,一直看绿色看得萨科不免有些眩晕了。在这片阴冷的芦苇荡,吹来了一阵阵微风,芦苇在风中摇曳起来,展现出勃勃的生机,光线透过芦苇间晃动起来。萨科明显感觉到水越来越浅,仿佛前面就是出口。掀开最后一层,映入眼帘的是一块覆满苔藓的石柱,石柱顶端绑了一圈芦苇,看过背面,不禁吓了一跳。一个麻子脸的小矮子,他的脖颈被芦苇勒成紫色,吊死在了这块石柱上。

“弟,你看这人明明是勒死的,奇怪的是,他的脚下铺满了一摊已经干透的血液。”

“确实很蹊跷,我再仔细看看”说着萨科试着摸了摸这块巨大石柱,一阵莫名的惊恐突然冲进了他的脑海,石柱里面似乎有某种狡诈而无形的存在正蠢蠢欲动,渴望将他的灵魂吞噬殆尽。那种压迫感如同沉重的铅块,缓缓压迫着他的胸膛。他能感到周围空气的凝滞,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,耳边只有隐隐的低语声,似乎来自于那无形的存在,低沉而又模糊。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,迅速蔓延至全身,令人不寒而栗。他想要逃跑,却发现四肢被牢牢钉死在地面上,根本无法动弹,他感到无比绝望。

“弟,你怎么了,你还好吗?你怎么站着不动脸上还露出恐惧的表情?”哥哥拍了拍萨科,把他拉回了现实。

“哥,没事没事,只是看到这里吊死个人,心里有点不舒服。我们继续走吧。”萨科强撑着微笑。就在刚刚,萨科的耳边响起了隐隐低语,似乎是一种警告,他被注视上了,他不敢向哥哥描述更多。如同腐蚀的毒素,悄无声息却又致命,侵蚀着他的理智。

哥俩继续不断地扒开芦苇荡,天色也慢慢晚下来。幽暗的月光照着萨科哥俩,走着走着扑面而来一股恶臭,像是腐烂的尸体。前面是一具难以辨别性别的尸体,像是一名怀孕的孕妇,又像是一名健壮的男子。脸上的皮肤已经破碎,显露出殷红的头骨,嘴巴里塞满了芦苇,肉体已经膨胀得如同气球般,却又开了了一个血窟窿,渗出些令人作呕的酸臭液体,腐烂的内脏器官上面缠绕满了芦苇,有几支甚至冒了新芽,整具尸体都扎根于土地上。阴冷的风吹过,芦苇们展现出耀眼的生机,在风中摇曳生姿,细长的茎秆如同舞者的身姿,灵动而优雅。它们仿佛在与风对话,风在芦苇间穿梭,发出低沉的沙沙声。“呲啦呲,嘶嘶嘶”,风声很好听很安详,却也像是一段咒语,萨科感觉有点迷离起来。他用力甩了甩头,不去听这些声音。

他扒开一层又一层芦苇,继续往前赶路。一直没进食,他有点饿了,拔了点芦苇草,像牛羊一般咀嚼起来。

“没想到老子竟会落得这般下场。唉,红军当年爬雪山过草地也吃的是这玩意吧。”

萨科用力撕扯着面前那根粗大的芦苇,黏稠的汁液顺着他的手指蜿蜒而下。那汁液初尝时苦涩,带着不易察觉的腥辣。让他惊诧的是,这干枯得如同朽木般的芦苇竟莫名藏着如此丰沛的水源,汩汩地涌出。他忍不住贪婪地吮吸着这份精髓,那味道迅速变得醇厚,宛如陈酿百年的酒,似酒,却比酒更沉重,一股甘美在舌尖炸裂开来。

他继续大口咀嚼着芦苇的枝杆,脆脆的,发出诡异的“咯嗒”声,齿间的碰撞让萨科感觉活的是如此真实。啊这实在是太美味,他将几根更为粗壮的枝杆折断,一把狠狠地塞进嘴里。那充盈的满足感令他心潮澎湃。

轮到芦苇的叶子,它们粗糙而坚韧,他用力撕扯,刺啦刺啦,叶片的纤维和筋脉纠缠在一起。萨科贪婪地将叶片一口一口撕开,每一丝纤维都仿佛在他口中跳动,带来奇异的触感,似乎在与他共鸣。

真是杂乱的芦花,当他的舌尖轻轻舔舐到芦苇那絮状的头部时,他感到一阵突兀的厌恶,那头部蓬松的毛状物质像是覆盖满了寄生生物的孢子,在他嘴里滋生蔓延,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。他下意识地将它吐出,食之无味,弃之也不可惜。

尽管如此,总体来说萨科为这无比丰盛的一餐仍然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。

月光下,芦苇的影子在灰暗的水面上扭动,时而凝聚成模糊的人形。水面波光粼粼,浅浅的洼地,却看起来深不见底,隐约能看见芦苇荡闪烁的异样光点,像是无数双贪婪的眼睛,静静注视着萨科。

带着愉快的心情,萨科拔了些芦苇草,横竖交错地堆砌,铺了一个简陋的小床。他将身体舒展地躺了上去,温温热热,他随手抓起一根细长的芦苇,轻轻搂在怀里,像是抱着一个孩子。

望着天上圆圆的明月,萨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,他不禁说道:

“好幸福啊,比起那些冰冷的钢铁高楼,我还是更喜欢这片大地,和这份自然的惬意。”

萨科欣喜的笑了,没有比吃饱喝足更享受的事了,接着他摇了摇头:“唉,只可惜了,这份快乐只能我一个人独享。”

萨科躺在床上开始回忆,放松的心情让他思维活跃起来,脑袋里涌现出一幕一幕:“今天走了一天的芦苇地;昨天,呃...也走了一天的芦苇地;前天...也走了一天的芦苇地?!”萨科想着不禁冒出一丝冷汗。

“这里究竟是什么?永无止境的风与无尽的芦苇荡。”萨科呢喃着,头不禁有点疼。

我来这个地方已经多久了?我忘记了什么?我是真是活着的吗?问题接二连三地涌现出来。

我的脑子仿佛在瞬间陷入了混沌,似乎从未真正清醒过。恍惚间,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泥潭,无法自拔。头痛如钝锤重击,痛苦撕扯着我的神经,迫使我明白必须立刻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。

本能的恐惧让我几乎失去理智,我疯狂地向一个方向奔跑,四周的芦苇丛在我眼中变得扭曲而模糊。芦苇高耸,仿佛一根根扭曲的黑色尖塔朝我逼近。我几乎快要害怕得窒息,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刺骨的寒意,空气中混杂着腐臭和潮湿的气息。

在我眼前,世界像是一幅褪色的水彩画,混沌而模糊,色彩交融成一团又一团,失去了形状。芦苇荡边缘变得模糊不清,我感觉到它们要融合成一堵墙。

直到我再也认不出什么是什么。意识一点点地被抽离,事物迅速地被蚕食殆尽。感觉就几乎是在抽取我的脑浆。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心跳声布满了整个空间,我的喘息早乱作一团,几乎像是钢筋或是什么东西扎了进去、在感觉已经被穿透的肺中嘶哑地呼哧着。我不知道摔了多少回,身上的衣服早就成了我跑的妨碍,让我绊了一个又一个跟头。我近乎暴力地才把衣服撕扯掉。

绝望在心头蔓延,我的理智像是被啃噬得一干二净。风吹过芦苇荡,沙沙作响,似乎在提醒我,这片土地上潜伏着无法言说的恐怖,而我注定要成为它们的牺牲品。

直到我摔倒在地再起不能,高耸的芦苇们俯视着我,我像是卑微到在舔舐他们的脚跟。

“安...意...上...”突然间我的耳边传来一阵妩媚但是晦涩难懂的女声,完全猜不透是什么语言。

我都想起来了,在遥远而久远的记忆中,我曾汲取了不知名的知识,梦见了不可言说的景象,渴望着无法触及的真实。仰望天空中的星球时,我的灵魂在渴求自由,却被囚禁在这肉体的牢笼中,无法穿越那无边无际的深渊,我回忆起在监牢的日复一日,回忆起杀害,回忆起亵渎。我对神灵咒骂,我发出的所有声音被吞噬,我受到了惩罚。然而,当这些记忆涌现时,恐惧更是将我淹没,让我不禁颤栗。

我揉了揉头,不去理解这些怪异的事、也不想面对那巨大而模糊的存在。

天亮了,阳光透过云层,偶尔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,照亮了芦苇的边缘,反射出微微的金色光辉,芦苇缓缓摇曳,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,但我还是久久无法平静。

终于我走到了芦苇荡边缘,沿着小路,我瞅见遥远的地方有一片村庄。

沿着荒凉的道路前行了一会儿,突然一辆公交车映入我的视野,我思索着:这只有一条路,总不能坐错公交车吧。车牌号是1777,样式平凡,车身的颜色已经褪去,留下斑驳的痕迹。车窗上的灰尘如同岁月的封印,隔绝了外界的光线,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。几扇破损的窗户,微风吹过时,发出低沉的呻吟声,像是失去生气的灵魂。车门半开着,透露出一种诡异的邀请。

走进车厢,车厢内空无一人,沉寂的氛围让人感到窒息。座椅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。车顶的灯具早已失去光亮,整个空间弥漫着腐朽与潮湿的气息。

司机室是用铁板隔绝了的,看不清司机的身影。突然,公交车的发动机一颤一颤地震动着,一切迹象表明这辆公交车已经做好一切准备整装待发。我擦了擦车窗上的灰,但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。车窗外的景象渐渐模糊,仿佛时间与空间都在此刻扭曲。

我正往村庄的方向驶去。

1